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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德求学记

文/刘杏丽

       十五岁半考到常德师范,那是一九九零年夏天。父亲带我坐车到常德,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。到常德市汽车北站下车后,父亲带我在一家小馆吃了饭。饭碗是那种黑碟样式的,有点像山上土匪喝酒的碟子。吃完饭步行到学校去,街道宽阔,树荫稀疏,阳光灿烂。

        进了校门,父亲带我到了一幢两层教学楼前,说他也是在这里读的书。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,我的教室下面,正好是父亲的教室,这是不是意味着,在父亲教育事业的基础上,我必将更上层楼。

        常德师范是1947年由民间资本始建的,目前已经发展到公立大专阶段,是常德地区师资力量孵化基地。父亲在这读书大约在六零年左右,是被保送的。父亲说他那时没有车搭,都是走路去的,路上好像还要过夜,自己扒土生火做饭吃,跟行军打仗一样。

        师范三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,这里择重说三件。第一就是班花。班花是常德市的,人长得好看,又能歌善舞,真让人赏心悦目。贾宝玉第一次看到林黛玉时,是觉得林黛玉很美的,班花比林黛玉还要好看。这三年里的第一大事,就是赏班花。

        第二件是有一次学校开运动会,四个班争第一。作为班级最高负责人——班长,我为了多拿分,自己报了很多项目。结果比赛完了,走路都不稳了,过了两周也没恢复体力。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,争强好胜是要吃点暗亏的。

        第三件就是毕业时的那场大哭。每一个人都哭了,包括那个保送去读大学的女生。止也止不住的泪,流了一次又一次,真感觉像是心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。为什么要哭?放如今都不好意思。按林黛玉的说法,她是来还泪的。那咱们的眼泪,是要还给谁呢?还泪人生,在那雨丝的尽头,有没有人撑伞似乎也不重要了。

        这里补记一件事。学校礼堂有一次文艺演出,我好像没有兴趣观看,所以只在门外徘徊。但突然听见《葬花吟》的歌曲,不由得进去看了两眼。只见一个女孩着古装在台上撒花,做伤心欲绝状,就觉得又美又凄凉。不一会儿就出了礼堂。自此这种又美又凄凉的感觉一直萦绕着我,挥之不去。

        再补一件。学校有一次搞大合唱,在我们班选了四十个人,只有三个人没有入选,我就是三分之一。从此我就开始怀疑人生了。为什么我不会唱歌?再加上我的母亲、发小都说我唱歌难听,所以我真是好奇,歌要怎么唱?直到有一天,很多人都夸我唱歌好听,我才恍然大悟——为了唱好一首歌,我似乎付出了很多努力呢!有点像电影《入殓师》里的大提琴手,体验了生死悲欢,才能拉奏出天籁之音。

        那次唱歌,唱歌没有把我选上,让我怀疑人生,我怀疑到一个什么程度嘞,就是生了儿子之后,两岁半就开始让他学钢琴,我就不信邪,那几个小蝌蚪,我还捉不住嘞。所以为了把这个歌唱好,俺真是下工夫嘞,那钢琴每个星期一节课,一节课要100元以上,每个月大几百啊,学那个钢琴,学乐理呀,终于给拿下了。自己完成不了的梦想,就“嫁祸”给下一代。

        中师毕业回乡教了两年书,来了一个政策,说可以停薪留职。于是办了手续,到常德打工。一边工作一边读自考大专,另外还在市图书馆办一个借书证,博览群书。等儿子读小学后,又经常带他逛书店,他买一本,我买一本。渐渐地,世界大了,烦恼少了。

        “武陵人捕鱼为业”,常德市武陵区据说就是陶渊明《桃花源记》的发源地。这一方的山水、人文,似乎都在告诉我如何怀抱激情、追求理想。“沅有兰兮澧有芷”、“吾将上下而求索”,屈子在此行吟的踪迹,更是让人魂牵梦绕、心驰神往。

       书读得差不多了,便想着创业。我找到诗墙上的诗词协会,说要办小孩诗歌培训班,他们答应了,把办公室的钥匙给我配了一个。我做了一个牌子“月光夫人诗歌培训班”,挂在办公室门口。印了一些宣传单,在沅江诗墙边招生。结果几天也没招到一个人,我的第一次创业宣告失败。没想到后来回到黄山头,创办小苘诗社,还是实现了当初的理想。回头一看,我的经历很梦幻。

        应试教育是围绕考试的教育,素质教育是围绕考生的教育。城市教育资源多,基本实现了素质教育。乡镇学校需要加大艺术类教育投资,追平教育质量。诗歌教育是投资少回报最大的,可以全面推广。诗言志,士心为志,诗歌教育里面包含了国防与军事教育,算得上是文武并举。我的父亲,他们扫的是文盲。我这一代,扫的是诗盲。未来的中国,应当是奇妙无比的诗国。

        学高为师,身正为范。作为常德师范的毕业生,这八个大字的校训始终铭刻在心,无日或忘。希望我自己,对得起我的人生,对得起这八个大字。

 

标题:常德求学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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